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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老狐貍》,上映于2023年,台灣電影。在台灣地方性獎項上,幾乎全面碾壓《周處除三害》,包攬「最佳導演」等四項獎項。 它比《周處除三害》還要「猛」嗎,某種程度上來說,是的。
《老狐貍》,是一部「少兒不宜」的電影,如此說,是因為,它將視角對準了一個少年,講述少年在兩個「父親」影響下,人生觀劇烈拉扯的故事:親生父親所傳達的人生觀,是傳統的,概括就是「真善美」,教父所傳達的人生觀,是反傳統的、功利的,教其如何利用世界的規則不擇手段地成功。
對于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來說,人生觀的拉扯是一種劇烈的疼痛。
故事設定在1990年代的台灣,那是一個瘋狂的時代,幾乎全民炒股,做著「一夜暴富」的夢想。主人公少年廖界與父親廖泰來相依為命(其母親早早去世),他們租房住,廖泰來的夢想是努力攢錢,買房子,開一家理發店(她去世老婆的夢想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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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時代悄然劇變,炒股令大家越來越有錢,也讓房價越來越貴。對于腳踏實地的廖泰來說,他努力的程度趕不上物質成長的速度。
廖界也期待有一個自己的房子,可能是出于虛榮心,可能是因為他想父親實現愿望。因此,他找到了房東「老狐貍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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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狐貍很喜歡廖界,他雖然沒有答應廖界的請求,卻擔當起廖界「教父」的角色,在一次次接觸中,老狐貍教廖界如何成功,將成人世界規則灌輸給他。譬如:不平等是成功的地圖,要利用不平等創造不平等;斷絕同情,閉上眼睛,喝冰水,默念「關我屁事」;在乎別人感受的人,是失敗的人。
劇情大致如此。貫穿電影始終的技巧,是「鏡像」(對立)。最主要的鏡像就是廖泰來與老狐貍,窮爸爸與富爸爸,善爸爸與惡爸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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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次,還有有錢老公與窮酸初戀,善良兒子與惡兒子等。
廖泰來,一個普通的父親,在老狐貍酒店打工,勤快本分;善良,丟手工刀廢棄刀片時,會用紙包好,以免誤傷拾荒人;節儉,水龍頭輕輕擰開,讓水一滴一滴流,這樣水表不會跳,洗完澡,馬上要關瓦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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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重要的是,他是「在乎別人感受的人」,也就是老狐貍口中「失敗的人」,老狐貍答應將一樓房子賣給廖界,但廖泰來因為在乎一樓原來租客家人的感受(原來租客因炒股失敗自盡,他家人為了保留其產業,想貸款買下房子),而放棄。這個機會,是廖界好不容易爭取而來的,但他父親卻一次次令他失望。
與之對立的,就是老狐貍。他成功,富有,但也麻木不仁。犯錯的員工,他會刻意在年底最后一天,將其開除,這樣就不用付年終獎金;租客自盡,他會在頭七時,指責其家人,讓他的房子變成「兇宅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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廖界被同學霸凌,他開著豪車載著廖界從他們身旁招搖而過,甚至告訴廖界,其中一位同學,他母親丑惡的勾當,廖界可以利用這個秘密,去創造不平等,從而令霸凌者害怕。
老狐貍將廖界當成一個「成年人」,將社會的叢林法則毫無掩飾地揭露給廖界。在嘗到諸多甜頭之后,廖界興奮地說:我想和你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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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父親,兩種完全不同的價值觀,撕扯著少年的內心,對成年人來說,看著世界的真面目一點點顯露,就已經很殘酷了,何況是一個心智未開的少年。
廖界在拉扯,他不知道,他想成為哪一個「父親」,他想活出哪一種人生(你看,這電影應該叫《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》才對)。所以,我說,《老狐貍》是「少兒不宜」的,是「生猛的」,它將少年尚未成熟的內心世界摧毀、重建、摧毀、重建……
廖界最終成為了哪一類人?電影結尾說得很模糊,成年后,廖界成為了一個建筑師,他會像廖泰來一樣,將廢棄的手工刀刀片包好,但是,同事都說他是一個「老狐貍」,猜不透他的內心(他給有錢人設計房子,房頂蓋草皮,同事說,是不是因為蓋太陽能板,會影響旁邊小學生看海,他說,是因為蓋草皮能賺更多錢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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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是一個開放性結尾,但是,暗示意味有些濃重,廖界似乎中和了兩個父親的優點,成為了一個「菩薩心腸,雷霆手段」的完美成年人。
我想說,這大概就是這部電影的缺點吧,真實、殘酷,但是又夾雜著一些天真,而這種天真,一不小心就可能變成「幼稚」。這也是我認為,這部電影雖然好看,但是論深度,可能還真不及《周處除三害》的原因。
怎麼說呢,這部電影,特別工整,工整到特別像中學語文考試中的閱讀理解題(猶如電影封面,像一本名著小說封面),技巧痕跡很嚴重,這樣就容易沿著技巧,去解讀作者意圖。過分講究「鏡像」的結果就是,欠缺真實,因為,世界不是簡單的二元對立,世界是模糊的、混沌的。
譬如廖泰來的形象,窮,但是真善美,還敢于認錯(廖界說關瓦斯根本不會省錢,他承認了),家庭和睦,老狐貍,富有,但是家破人亡,兒子因為不想成為他這樣的人遠走國外,意外身亡。
廖界為什麼沒有被完全撕裂,因為,廖泰來這個父親過于完美,而老狐貍這個「教父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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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,這不妨礙《老狐貍》是一部好電影,畢竟文本也沒有完美的,但是,要說它有多「神」,我不認可。
最后,我想說一點兒私人體驗,在成長過程中,于我個人而言,我希望遇到老狐貍這樣的「教父」,教我認識成年世界的規則。
至少,在我成長過程,我對世界的認知非常淺薄,我不知道該如何冒險,該如何投機,該如何人情世故,要不要畏懼得罪他人,要不要在乎他人感受,如何面對階級差距,如何讓自己過得更輕松……我對世界有很多疑問,即便到了現在,以上這些問題,我也沒有答案,我只是習慣了,習慣性地告訴自己,過好自己的生活,就這樣挺好的。
廣闊世界的大門,可能早已對我關閉了。